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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十七章 休要乱我道心

第一千二十七章 休要乱我道心 (第1/2页)

玉宣国京城,永嘉县一条陋巷院内。
  
  那个自称夜中捉妖路过此地的中年道士,嗅了嗅,笑道:“先前在院外巷子,贫道就闻到了一股草药香味,这才停步,如果贫道没猜错,其中就有乌头与生姜,怎的,你还是个土郎中?”
  
  宁吉赧颜道:“哪敢说自己是郎中,只是在逃难路上,从一处荒废的药铺,无意间找到了几本药书,边走边学,都不敢说学到了皮毛。”
  
  道士说道:“若是不介意的话,拿来看看。”
  
  少年连忙起身,咧嘴笑道:“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吴道长稍等,我这就去拿。”
  
  爷爷上了岁数,睡觉浅,少年蹑手蹑脚去屋内,轻轻取出一个自制的樟木盒子,回到院子,交给那位谈吐风雅的吴道长。
  
  陈平安接过木盒,没有急于打开,笑道:“贫道先猜上一猜,盒子里装着的药书,书籍编撰者,多是最近三百年间兴起的火神派一脉。”
  
  少年错愕不已,满脸震惊道:“吴道长真是未卜先知的神仙?!”
  
  陈平安摇头笑道:“这一脉的医家、郎中尤其擅用姜附,根据你晒的草药,不难猜,没你想的那么神神道道,跟仙术无关。”
  
  宁吉恍然,虽然这位吴道长“自揭其短”,宁吉反而愈发敬重这位从不故弄玄虚的道门仙长了。
  
  如果不是陆沉道破天机,陈平安完全无法想象,眼前这个消瘦少年,就是那个能够让文庙兴师动众到处寻觅的漏网之鱼。
  
  陈平安打趣问道:“你竟然还知道火神派?”
  
  宁吉点点头,羞赧道:“经常卖药材给铺子,时日久了,就从郎中们那边听到了些说法。”
  
  陈平安笑着打开盒子,拿起那几本书,想来少年背井离乡这些年,凭此药书,既能治病自救,也能采药赚钱。
  
  不过这些书是坊间书商刊印的线装本,版刻粗劣,文字经常会有错讹,药书不同于一般杂书,一字之差,可能就会谬以千里。
  
  “谚云书三写,鱼成鲁帝成虎。”
  
  陈平安快速翻了几页,笑道:“意思就是说一部书籍,不管底本有多好,传抄、版刻多了,就容易出现纰漏,错、脱、倒字,在所难免。以后有机会的话,尽量去寻找些好的底本,对照着看,学那秘书省正字、校书郎仔细校勘文字,纠正纰漏,免得后世以讹传讹。”
  
  宁吉使劲点头,默默记在心中,只是少年一想到自己的那点储蓄,就开始犯愁,不知道猴年马月才有钱购买那些所谓的善本。
  
  陈平安随口说道:“那乌头是你春采而得,其实同样一味药草,采药的时月和地点不同,就各有各的名称和药性了,此理不可不察。像这乌头,在古蜀地界的黄庭国,以及那大骊龙州,前不久更名为处州了,药性就比别处更好,又以每年九月采摘、曝晒尤佳,不过在处州那边,别称泥附子,既然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那么最为讲究土性的药材,自然也是差不多的。”
  
  宁吉眼神熠熠道:“吴道长,我以前只听说过大骊龙州,以后一定去那几个地方走走看看。”
  
  “少年血气旺盛,志存高远,是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陈平安点点头,将那几本书放回樟木盒子,还给少年,笑道:“人生路途漫漫,得个休歇处,还能喝一瓢水解渴,就是善缘法。贫道就与你多说几句题外话了,自古各脉医家,素来分歧不小,相互间吵架起来,骂人很凶的,不过读书人骂人,不在嗓门大小,往往是越文雅越刻薄。”
  
  陈平安以手掌压樟木盒,“其实分歧不在书,还是在人。既在服药之人所处地界的气候各异,也在用药之人的个人师承和见解。宁吉,你也算是读过几本药书的人了,那贫道就要问你个问题了,各脉郎中如此吵架,到底谁对谁错?”
  
  少年用心思索片刻,欲言又止。
  
  陈平安笑道:“有话直说便是,又不是科场考试,贫道既不是科场考官,你也不是赶考举子,贫道不是教书先生,你也非蒙童,并无考校之意,我们就只是随便闲聊几句而已,不用紧张。”
  
  文字和言语,既是沟通人与人之间的桥梁,同时何尝不是一种障碍和界线。
  
  宁吉挠挠头,犹豫片刻,“吴道长,有没有一种可能,没有对错的分别,只有更好与更对?”
  
  陈平安笑道:“答案到底是什么,你以后自己慢慢找。总之做学问,可以与谁争个面红耳赤,做人,还是要冲淡平和几分的。”
  
  少年若有所思。
  
  道士笑着调侃道:“呦,竟然听得懂这种大道理?”
  
  少年咧嘴一笑,“听不大懂,反正先记住了,以后慢慢想。”
  
  道士抚须点头,赞叹道:“孺子可教。”
  
  随着与这位吴道长的东一榔头西一锤的对话,不知不觉,少年变得心境祥和起来。
  
  就像少年心境当中,多出了个地方,名为大骊龙州,仿佛心路上,远处还有些书铺,里边搁放着几本药书,就是价格不便宜……都在等待少年的远游和见面,而在这条少年尚未启程的道路上,好像路边有几个郎中在吵得面红耳赤,唾沫四溅,十分有趣……路上还有个温醇嗓音,似乎在反复说着一句话,做人要冲淡平和几分……
  
  只是这些潜移默化的景象和心相,名为宁吉的贫苦少年此时此刻,并不自知。
  
  道士说道:“见面就是缘,贫道自年少时外出游历,行走四方,摆摊算命之外,偶尔也会当个游方郎中,今儿教你几个药方,分别名为左、右归丸,补中益气汤,银翘散,四逆汤,还有紫雪丹。贪多嚼不烂,暂时就教你这几个。以后若是有缘再会……那就以后再说。”
  
  少年闻言顿时满脸涨红,激动不已,用略带乡音的官话颤声道:“吴道长,我只晓得这四逆汤,书上说,有那温中散寒、回阳救逆之功。”
  
  道士笑了笑,自顾自说道:“这些方子,或多或少都需要与钱打交道,既然你知晓四逆汤的妙用,那贫道就再传你一个几乎不用花钱的烤背法,你以后在那山中瘴气较重的地方,上山采药之前,先在家里起一火炉,等到你下山而归,背对火炉,烘烤后背,其理与艾灸相通,至鼻尖冒汗即可,可通督脉,也有回阳之用。”
  
  道士微笑道:“贫道是方外之人,一贯看淡钱财了,黄白物皆是身外物,自然不贪你那点积蓄,你若觉得有所亏欠,心里边过意不去,无妨,今日别过,你只需以后多发善心,多行善举,于自己心中有个功过格,一一还与人间便是,就当是还上这笔人情债了。”
  
  少年懵懵懂懂,思量片刻,还是使劲点头。
  
  陈平安问道:“你这边可有纸笔砚墨?”
  
  宁吉点头道:“都有的!”
  
  在少年忙不迭跑去屋内拿纸笔时,道士抬起头,望向院外小巷,墙边有女子一闪而逝,道士笑了笑,假装不知。
  
  薛如意扯了扯嘴角,小声道:“坑蒙拐骗,装神弄鬼,无甚意思。”
  
  她先前察觉到道士大半夜的,鬼鬼祟祟离开宅子,她反正百无聊赖,就跟在道士身后,一路追踪,来到了永嘉县,想看看他到底是当那采花贼还是当梁上君子,不曾想七弯八拐,道士竟是来见那少年的。
  
  就在此时,薛如意耳边响起一个大义凛然的嗓音,“这位姑娘,你误会我们吴道长了。”
  
  薛如意心中惊骇,她仍是不动声色,闻声转头,瞧见了一个身穿棉布道袍的寒酸道士,年纪轻轻,倒是人模狗样。
  
  她问道:“你是?”
  
  那道士润了润嗓子,道:“小道姓陆,姑娘可以喊一声陆道长,不是自夸,只说摆摊算命这个行当,院内那位吴道长都算是小道的晚辈,故而只强不弱,此外蓍草,扶鸾,梅花易数等等,无所不精。尤其是‘起卦’一道,更是拿手好戏,无论是掷铜钱,看文字,听鸟声,辨风声,约莫是贫道至敬至诚的缘故,惟神惟灵,无不感应。”
  
  薛如意猜不出对方的身份,便耐着性子,听这位陆道长在那边臭不要脸。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个自称姓陆的道士,说话文绉绉,伶牙俐齿,欠儿欠儿
  
  的。
  
  是了,与那吴镝,分明是一路货色,难怪如此熟悉。
  
  薛如意心细,已经仔细打量过对方的装束。
  
  年轻道士别木簪,挽太极髻,穿一身棉布道袍,腰间悬挂了一枚黑色袋子,还斜挎了只棉布包裹。
  
  发现她瞥了眼自己的黑袋子,年轻道士笑道:“曾是一个狱吏出身的老友所赠,睹物思人,珍而宝之。自古医道不分家,访仙寻道,青囊卖卜。”
  
  薛如意故作讶异,问道:“道长还会看风水?看得阳宅吉凶,也看得阴宅的好坏?”
  
  陆沉摇头道:“小道不是特别擅长这一行。”
  
  “特别”二字,咬字极重。
  
  薛如意笑道:“不擅长就算了,本来还打算请陆道长去我家掌掌眼哩。”
  
  陆沉扯了扯包裹的绳子,笑道:“不瞒姑娘,里边装着几斤晒干的黄精,质地极好,关键是价廉物美,本来是有用处的,若是姑娘识货,可以买去,小道大不了多跑一趟山路就是了。先前在那一座名为全椒的古山之中,有一位有道之士,与小道说,采服黄精,只要得其正法,可致天飞。”
  
  陆沉看着那位在此地徘徊不去的女鬼。
  
  世间无论男女,人与鬼,仙与怪,活得久,故事多。
  
  情关附近,佳人相见一千年,想见佳人一千年呐。
  
  薛如意闻言嗤笑不已,吃几斤黄精,就能得道飞升?
  
  学谁不好,非要学那吴镝,喜欢套近乎再杀熟?
  
  只是薛如意心中难免猜测,难道这个姓陆的年轻骗子,就是吴镝在这玉宣国京城所找之人?
  
  看双方年纪,莫非是吴镝流散在外的私生子?
  
  只是两人的容貌,也不像啊。
  
  陆沉小有尴尬,这位薛姑娘,到底咋想的。
  
  那陈平安的相貌只能算周正,贫道可是完全当得起英俊二字啊。
  
  薛如意笑问道:“吴道长喜欢在宅院里边种花,陆道长就喜欢上山采摘药草?”
  
  “偶尔为之偶尔为之,毕竟治病救人,涉及生死,用得好,妙手回春,鬼门关旁开铺子,用得差了,就是三指杀人,怨深白刃,岂敢不慎之又慎。”
  
  陆沉微笑道:“姑娘可能有所不知,我们这个行当的祖师爷之一,曾经立下规矩,必须学贯今古,识通天人,才不近仙、心不近佛者,切不可行医为生。”
  
  她讥笑道:“按照你的说法,天下杏林,能有几个合格的郎中?”
  
  年轻道士面有惭愧,“小道笨口拙舌,实在是说不过姑娘。”
  
  既然吴镝来此只是为了跟个少年套近乎,薛如意也懒得继续在巷内跟这个姓陆的掰扯,转身就走。
  
  陆沉在她转身后,喊道:“薛姑娘请留步。”
  
  薛如意转过头,发现年轻道士手中不知如何,竟然多出了两枝似乎沾带雨露的新鲜艾草。
  
  她微微皱眉,对方手中此物从何而来?
  
  陆沉伸出手,递过艾草,笑道:“五月五日午,赠卿一双艾,薛姑娘可以在今年年端午节,悬挂门口,可保平安。”
  
  薛如意眯眼笑道:“且不说挂艾草的乡俗讲究,只问陆道长一事,挂在门口,可以辟邪驱鬼吗?”
  
  只见那道士使劲点头道:“必须可以!”
  
  薛如意冷哼一声,坑钱的道行还不如吴镝呢。吴镝好歹认得自己是女鬼,这个姓陆的,差远了。
  
  女鬼翩然离去,陆沉便晃了晃手腕,手中两支艾草消逝不见,出现在了那座鬼宅门口,艾草悬在空中,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缓缓靠近大门,若是陆地神仙看到了,便大致可以推算出艾草会在端午日,日出之后,准时贴上大门。
  
  陆沉双手扒拉着不高的墙头,轻喝一声,气沉丹田,翻墙入内,在院内摊开双手,飘然站定。
  
  道士抖了抖袖子,满脸洋洋得意,贫道好身法。
  
  薛如意身形隐匿在一处屋脊,瞧见这一幕后,呸了一声。
  
  院内,陈平安已经给少年写完那几张药方,最后随便找了个蹩脚理由,多写了一副药方和如何煎熬草药,总计三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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