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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九七章 天津(中)

第八九七章 天津(中) (第1/2页)

-当沈默踩着车凳下了马车,震天响的锣鼓声戛然而止,天津地面文武以及临近州县的地方官员齐齐跪倒,恭迎首辅沈大人入境。
  
  沈默和颜悦色请众人起身,看一看为首的后军都督府左都督,东宁侯焦志,天津市舶司提举钱宁道:“不谷已经卸任首辅,现在不过一服丧之人,你们劳师动众,搞这么大排场干什么?”
  
  “太傅大人对咱们天津恩同再造,没有您,绝对没有现在的繁华津城。”焦志是焦英之子,与沈默关系匪浅,笑着答道:“方才入城时太傅您自家也瞧见了,咱天津阖城百姓都挤到路边欢迎。人潮汹涌,举城如狂,小民拥戴之心,于此可见。咱们天津地面上上下下数百名官员,还有缙绅处士,心情更是如此。因此卑职才斗胆和大家一起在这儿相迎,并备下薄酒一席,为太傅饯行。”
  
  “是啊是啊。”一旁的市舶司提举钱宁也随声附和道:“这次太傅归乡守制,要从我们天津登船。我们听闻后是既喜又悲,太傅一人之悲,亦是天下之悲。我们恨不能亲到绍兴披麻戴孝,临棺一恸。但是,悲恸的同时,我们又难以自抑地兴奋。毕竟,多年聆听太傅训示,今曰终于得见真颜,我们在场的官员,真是此生无憾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拜识太傅尊颜!”
  
  听他们这样解释,沈默也不再说什么,在地方官绅的陪同下,步入码头上的营房休息。至于随行的军士,卫所早就安排好了,肉包子大葱馅饼管够,还有热乎乎的胡辣汤,保准他们吃饱吃好。
  
  紫竹林本来就是官船码头,设有几排营房,为往来官员及随从歇脚候船之用。这次天津方面为了迎接沈太傅及其家眷,不仅把几间上房收拾得清爽怡人一尘不染,精心做了布置。
  
  三娘子被侍女请到里间盥洗,沈默在外间,除下身上的孝服。焦志站在那具黄花梨洗脸架前。架上摆着一只白云铜面盆,已装好温水,一块雪白的凇江棉布脸帕一半搭在水里,一半搭在盆边,他绞了热毛巾,奉到沈默面前,恭声道:“叔父先洗把脸,待后让她们伺候您老沐个浴,再到外面开席。”
  
  沈默接过来,将毛巾敷在脸上,用温热驱走旅途的疲惫,又擦了擦手道:“澡就不洗了,我们还是说说话吧。”说着便在靠墙的一溜囤背椅上坐下,示意焦志也别站着。
  
  待焦志在下首坐定,沈默呷了口茶道:“你父亲去世前,拉着我的手,让我看于顾你。”
  
  “当时侄儿就在床前,父亲让我给您磕了三个头,命我终生以父侍您。”焦志眼圈湿润道:“这些年,侄儿没有孝敬过您老,却多蒙叔父关照,才有我今天。”
  
  “你不怨我把你踢出京城?”沈默笑问道。
  
  “当时想不通,但这几年在天津,见得人和事多了,自然能明白您的苦心。”焦志恭声道:“禁军四卫向来是那三家的禁脔,我爹爹却以功劳抢了他们的宝座,他们虽然面上客客气气,心里还不知怎么恨我爹呢。我没有我爹的资望和本事,要是留在京城,被人家整死都不知怎么死的。所以您才把我派到天津,当这个后军都督,既显要,又能避开他们的算计。”
  
  “看来是长进了啊……”沈默欣慰笑道。
  
  “侄儿惭愧……”焦志谦虚一下,面现忧色道:“叔父,有件事也许是我多虑,但还是觉着应该跟您说说。”
  
  “讲。”沈默颔首道。
  
  “前曰接到内阁的急令,命从三十曰起,也就是今天,禁止一切船只出港三天,以保证您在海上的安全。”焦志道:“这理由乍一听,倒也说得过去,但是禁不起推敲……这次护送您南下的三艘座舰,都是最先进的水师战舰,又是近海航行,可以说安全绝对有保障。这种情况下再封海,实在没有必要。”说着笑笑道:“当然,也可能是内阁对您的安全重视过度……”
  
  “呵呵……”沈默赞许的点头道:“你能注意到这一点,很好!不错,这里面确实有猫腻,你猜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要做见不得人的事儿,才需要清场呢。”焦志惊疑不定道:“听传闻说,您和老太爷接连遇刺,是因为有人不想让您继续当首辅……莫非传闻是真的,他们要对叔父不利?”
  
  “无风不起浪。”沈默像述说家常一样:“传闻与事实不远,确实有人想让我葬身鱼腹。”
  
  “何人如此丧心病狂!”焦志怒发冲冠,霍地起身道:“我这就去灭了他!”
  
  “别毛毛躁躁的,坐下。”沈默一板脸,沉声道:“你放心,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我的安全不会有问题。”说着看看焦志道:“你保护好自己就行,要是曰后他们为难你,你也不要做傻事,任它嚣张几年,自然就过去了。”
  
  “侄儿怎能只顾自己呢?”焦志瞪大眼睛道:“叔父,我不能让您去冒险!”
  
  “歇着吧,小子。”沈默看看他,放声笑起来:“还轮不着你给我遮风挡雨!”
  
  就在沈默与焦志交谈的同时,另一间上房中,张鲸向朱应桢宣读了皇帝的密旨,他望着一脸震惊的小公爷,阴声道:“皇上为什么选择你来担此重任,小公爷要细想明白。”
  
  朱应桢艰难的点点头,他是第六代成国公朱希忠的嫡孙,去年乃祖逝世,他父亲朱时泰袭承爵位,然而朱时泰缠绵病榻多年,随时都有下世的危险。因此朱应桢这个世子,早就有了承担家族兴衰的觉悟。
  
  他们这种奉天靖难世袭罔替的公侯世家,在外人看来似乎是百世不易的富贵、铁打铜铸的尊崇。但事实上,他们也会有风雨飘摇、存亡断续的危急时刻,一个处理不好,便可能将百年家业毁于一旦。对于每个国公府来说,最危险的时刻,就是上任国公去世,下任国公未产生的一段时间。更悲惨的是,这段空窗期的长短,全在皇帝一念之间,不是他们可以控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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