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玄心 八十八、谁见幽人独往来 (第2/2页)
从桃林小筑至真庆道院有六里多路。正亥时分。一轮圆月高悬。小镜波如镜。湖中月影沉璧。四岸林木葱笼。混杂的花香隐隐。弥漫在这暮春之夜。
陈操之心中轻松。足下轻快。忽听身后有人唤道:“子重兄——”回头看时。却是祝英台。后面还有两个仆役和一个婢女跟着。
陈操之道:“英台还未安歇吗。我这可是要赶回道院去歇息。”
祝英台道:“明月皎皎。难以成眠。想着徐氏学堂三大怪。绕湖竟逐排第一。便来这湖边漫步了。子重兄陪我走一程可好?”
陈操之便放慢脚步。祝英台并肩而行。隐隐觉的祝英台有些异样。侧头看。才现祝英台脸上未敷粉。想必是夜里把粉洗净了。月光下显脸部肌肤非常光洁。象越窑青一般有光泽。比敷粉时好看的多。有妩媚之姿。
陈操之只瞧了一眼。便没再多看。心道:“这个祝英台十有**是女子。可是这么久了。也没看到梁山在哪里啊。”问:“英台兄。令弟呢?”
祝英台道:“方才与我对弈了一局。输了。就不肯随我出来走。一个人在那憋着气摆棋。”
陈操之笑了起来:“有你这样高才的兄长。才华横溢如祝英亭也难免有些压抑。”
祝英台道:“那是努力不够。有子重兄这般砺。如何会处处不如我?——多日不见子重兄了。我兄弟二人都觉的意兴阑姗。哪日还能与子重兄手谈?”
陈操之道:“待定品之后吧。贤仲是上虞人。也属吴郡。这次不参加定品吗?”
祝英台道:“英亭已经有了免状。我想定品。优游林下。我之志也。”
陈操之一笑。心道:“果然是女子。女子定什么品啊。只不知祝英亭定的是几品?”却也问。
祝英台问:“敢问子重兄之志?”
陈操之笑道:“英台兄要学孔夫子问志吗?我之志。不可说。小。只在眼前。大。则在天。”
祝英台尔一笑。说道:“我知重兄非池中物——”
陈操之不想多说这个。岔开话题道:“英台兄你看。绕湖逐走真的风行了。那边又有几个人在走呢。”
祝英台凝眸看了看说道:“是行散。是贺铸吧我遇到过几次。”
两个人在月下一边一边闲谈说些名士掌故花鸟虫鱼。品评各自见过的
贴的高下。论江左各大画派的风格。这时的祝英台些咄逼人的词锋。娓娓而。风雅至极。让陈操之陶然忘倦。谈兴愈浓。
不知不觉间。吴郡大城就岿然端坐在道路前方。左的真庆道院还留着灯火想必是黎院主等着陈操归来。
陈操之抬头望月月在天心。说道:“子时了吧。英台兄请回吧。”
祝英台“哦”了一声惊讶道:“就走到这里来。那我回去了。”带着二仆一返身走了几步。回头道:“子重兄。你不吹笛送客。我这脚步沉重的迈不动啊。”
陈操笑道:“柯亭笛在桃林小。不能吹曲相送。奈何?”
祝英台道:“那就子重兄亲自送一程了。”
明月在蛙呱呱这春风沉醉的夜晚陈操之却觉的神清气爽了无睡意便道:“那。就送你到镜湖畔相逢之处。”
两个慢的往回走重续先话题。说些江左风流。又走回小镜湖——
冉盛哈欠连天的提醒:“操之小郎君祝郎君。又到老的方了。分手吧。好困啊。”
陈操之一笑。说道:“英台兄。今夜谈的尽兴。不要太辩难。轻松很。往日与英台兄说话。心弦总要绷着。生怕一言漏洞被你揪住。心惴惴焉。”
祝英台抿唇无声一笑。说道:“我是这么咄逼人的吗。不过辩难就是要寻觅对方一切疏的嘛。”又道:“子明要早起抄写道经。我却不要紧。明日卧不起也无妨。反正现在也不倦。我再送你到真庆道院我再回去。”
陈操之道:“莫要再送。夜已深。台兄回去吧。莫让令弟牵挂。”话音未落。就听湖岸那端祝英亭的呼唤:“兄——英台阿兄——”
祝英台笑道:“子兄。那我走明日再见。”袍袖一摆。转身而去……
三月十九日辰时。陈操之刘尚来到吴郡署衙。吴郡中正官散骑常侍全礼拔上来的郡十二县近百名士子衣冠楚楚齐聚一堂。每人一张乌木小书案。书案除笔墨纸砚外。还有一块刻有县名和人名的竹牌。这竹牌有两套。一套交由各县的县相。让其负责核对本县等待入品的士子。若有差错。由各县县相负全责。
钱唐县县相冯梦熊陈咸晚一日达吴郡。因为定品之前不便与本县士子多接触。所以冯梦熊并未召陈操之来见。昨日核定身份分竹牌才见到陈操之。也未多说什么。但笑意中明显比对刘尚值等人多了几分亲切。
九十六名士子持竹对名入座。江东最富庶的吴郡十二县年轻一辈的英才济济一堂。高堂据席端坐的是扬州内史兼本州大中正庾希吴郡太守6纳丞郎。再就是十二县的县相和州郡的一些属官。
先是由各县县相唱名。被念到名字的士子要起身向堂上诸官吏行一个礼。然后坐下。这一县一县报来。很快轮到钱唐县。都是先报士族子弟之名。然后才是寒学子——
陈操之因为初定为品。所以排在刘尚值之前。听到冯县相唱到他的名字。便起身袍袖一展。两臂张开再抱拢在胸前。深一揖。正待坐下。却听高堂上的庾希说道:“钱唐陈操之。退出此次定品。在堂外亭听候处置。”
陈操之身子一僵。冯梦熊6纳。乃到堂上除了俭之外的官吏和学子都是大吃一惊。陈操之的品行才学声望可以说是参加本次近百名学子中最出色的。大中正何以一听陈操之的名字就让他退出定品。难道是不用考核直接定品?但看庾希那略带嘲弄的脸色。似乎不是这样的美事吧。
6纳一招手。示意陈操之稍待。问庾希道:“庾中正。何故让陈操之退出?”
希公堂之上还在着手中的尾。淡淡道:“陈操之品行太劣。没有资格参加定品。”
6纳皱眉道:“中正哪里听闻陈之品行低劣?或是小人谣言。中正万勿轻信。”
一边的俭道:“让陈操之先退出吧。不要影响了其他士人的定品。是否谣言等下再不迟。”
这话很毒。只陈操之现在一退出。那污,就象烙印一般怎么也消除不尽的。
陈操之朗声道:“庾大中正明鉴。在下读圣贤书。重品行犹更甚于性命。庾大中正说我品行太劣。无异于置我于死的。请庾中正容我自表清白——”
希见陈操之人物俊美出众。更增嫌恶。冷笑道:“你有何清白?”
陈操之反问:“敢庾中正。那我又有何品行低劣之处?”